会计江湖｜“赌”还是“不赌”：从李寻欢到诸葛亮

经济生活中有很多“赌”局，有些是主动入局，有些是被动应战。

近年来最关心的赌局之一，是格力电器董明珠大姐和小米雷军兄弟的“10亿”赌局。

这个赌局发生在第十四届中国经济年度人物颁奖盛典上。当时雷军意气风发，请全国人民作证，5年之内，小米年度销售额将超过格力，董总输1元钱就行。董大姐更是霸气外露，不可能，要赌赌10个亿。为什么？因为格力有23年的基础，有科技研发的能力，你小米简直是痴人说梦。说这个话的时候，小米年收入270亿，格力年收入1200亿。

赌约期满，小米输了，以微弱差距。

但到了2021年，小米一季度的收入769亿元，调整后净利润61亿元，分别是格力同期的2.3倍和1.8倍。时间拉长一点看，似乎小米笑到了最后。

最新的消息，是雷军去上汽通用五菱去考察，准备进入汽车市场。有人说，董大姐和雷兄弟之间存在着认知代差；在我看来，他们赌的不是收入，而是制造业的未来。

其实，在小说里也有很多著名的赌局。其中之一，是李寻欢和上官金虹的赌局，只不过他们赌的是生死。号称万事通的平江百晓生，搞了个“兵器谱”，其中上官金虹的龙凤环排名第二，李寻欢的小李飞刀排名第三。显然，上官金虹比李寻欢厉害。

你很难想象，上官金虹最欣赏的话是什么？居然是我们经常听到的、在预算课程中最常用的一句话：凡事预则立，不预则废。显然，复出后的上官金虹有很大的野心，能够在两年之内崛起江湖，绝对做了很多的计划工作。是不是很像会计？至少会做预算。问题是他的账没算清楚。

江湖争斗，轻则输赢，重则生死，做到知彼知己，才能够百战不殆。上官金虹也知道要江湖称霸，终免不了与李寻欢一战，于是他研究了李寻欢的背景，甚至历史上杀了多少人，每一个死在小李飞刀之下的高手特征，都记录在案，显然是志在必得，再加上武功本来就比李寻欢高，又是在上官金虹的地盘上决斗，结果简直是不言而喻。

搞笑的是他想“赌一赌”。江湖传言，“小李飞刀，例不虚发”，他不相信凭着自己的实力，会避不开那把平凡的小刀。结果呢？他“赌”输了。江湖形势逆转，而一代枭雄的脸上只留下了惊惧、怀疑、不信。上官金虹用自己的生命和事业，开了一个莫名其妙、甚至不可理喻的“赌局”。

当然，也有既“赌”又“不赌”的故事，那就是诸葛亮。无论是《三国演义》，还是《出师表》，都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事实，就是刘备是通过“三顾茅庐”才请出这位“神机妙算”的军师，进而奠定后来的蜀国基业。

诸葛亮的厉害，既有自评，又有他评。他至少有四个好朋友，也可以称知根知底的“密友”，包括崔州平、石广元、孟公威和徐元直（徐庶）。青年时代的诸葛亮雄姿英发，和好朋友聊天，通常会坦诚相见，开怀畅谈，“你们哥四个，如果做官的话，可以做到刺史、郡守”。“那你呢”？诸葛亮笑而不答，但经常自比管仲、乐毅，最重要的是这哥四个好像也没有反驳。后来听到此话的关羽都不相信，管仲、乐毅，那是春秋、战国的名人，功名天下皆知，你诸葛亮是不是牛吹大了？

不仅不反驳，还有人认同。至少徐庶和司马徽愿意背书。徐庶的“推荐语”是，“在我看来，管仲、乐毅都比不上他，诸葛亮简直有经天纬地之才，天下他最牛”；司马徽的“评语”是，“把诸葛亮比喻成管仲和乐毅确实不太合适，应该拿帮助武王建立八百年基业的姜子牙，以及让大汉兴旺四百年的张良来比喻更恰当”。把大家说得一愣一愣的。

刘备更是心痒难搔，立即“三顾茅庐”，等到听过诸葛亮的“隆中对”，更是顿首拜谢。按《三国演义》的说法，诸葛亮未出茅庐，就已经知道三分天下，这简直是“万古之人不及”的高手。

后人对诸葛亮的评价，却有很大的分歧。曾经有位经理人说，诸葛亮胆子太小，连一点险都不愿意冒。他说的是诸葛亮第一次“北伐曹魏”的故事。对于蜀汉而言，要北伐中原，就要翻过秦岭，诸葛亮有三条路可以选择，东面一条叫子午谷，终点直指咸阳；中间一条叫驻谷，终点在武功；西面一条路叫斜谷，终点在陈仓。

魏延要求给他五千人马，通过子午谷北伐，不过十天就能够到达咸阳，镇守的夏侯楙是膏粱子弟，懦弱无谋，见到魏延必然望风而走，能够达到“奇兵”的效果，这样就可以和诸葛亮的西路大军会合，咸阳以西，一举而定。但诸葛亮笑着否定，这不是一个好计策，如果在荒山野岭被截住厮杀，不仅仅是五千人受害，北伐的锐气也被削弱。

显然，从历史记录看，提出“奇谋”建议的魏延，没有得到决策者诸葛亮的认同，也给了后人“你北伐几十万的人马，连几千人的险都不敢冒，显然是谨慎过度”的基本评判。

也有观点认为，魏延仅仅站在“军事”的角度来考虑问题，而诸葛亮则是站在“战略”的高度来进行决策。隆中对确定的战略是“跨有荆、益”“天下有变”，问题是关羽丢了荆州，夷陵之战已经让蜀汉元气大伤，北魏看起来又不是一个“速亡”政权，所以诸葛亮需要谨慎从事，“兴复汉室”的目标没有变，但“北伐”的具体操作则需要慎之又慎，绝对不能去“赌”，如果赌输了，蜀汉政权的安全稳定可能都成问题。

再说说诸葛亮“赌”的故事。马谡失掉街亭之后，诸葛亮知道大势已去，于是决定退兵，但此时的司马懿已经率领十五万人马杀过来了，当时诸葛亮的身边只有一班文官，自己带领的五千人马，也有一半先去运粮草了，打是没法打了，怎么办？

于是，诸葛亮摆了一个“空城计”，旌旗隐匿，大开四门，每一门用二十人扮成百姓，洒扫街道。诸葛亮自己，带着两个童子，携着一张琴，在大敌当前的战场前，上了城楼开始焚香操琴。

司马懿看了之后，干的事连儿子司马昭都看不懂：后军作前军，前军作后军，撤了。为什么？因为诸葛亮平生都很谨慎，从来没有冒险，现在大开城门，那肯定是有埋伏呀，你冒失进兵，必然中计，别说了，赶紧撤吧。

你看看，五千名士兵不愿意赌，自己的命却愿意赌；有实力的时候不赌，没有实力的时候反而去赌。你可以说这是辩证法，更可以说是随机应变，因地制宜。诸葛亮不是不冒险，也不是“不赌”。赌还是不赌，要看目标，更要分析情势和对手的心理。有本钱的时候，不能像个土财主，动不动就押宝；没本钱的时候，迫不得已赌一把，输了不丢人，出奇制胜赢了，更是意外之喜。

董大姐和雷兄弟的赌局，可能只是让颁奖典礼更有看头，但工业时代的制造业和互联网时代的制造业，有了认知上的差异是事实，看热闹的同时如果能够看出点门道，会多出很多乐趣。如果重回5年前，他们还会赌吗？10亿元的“赌资”不需要支付，但更大的“赌注”可能已经押在了大数据、云计算、物联网等新风口上。

在我看来，赌还是不赌，是一个选择。谁选择，谁负责。有的人拿青春赌明天，有的人拿生命赌输赢。上官金虹赌他能不能躲过小李飞刀，他赌输了，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；诸葛亮赌司马懿了解平生谨慎的诸葛亮必不敢弄险，他赌赢了，得到的是他人的信任。赌本身不稀奇，要看是谁在赌，在赌什么，最好能在赌之前算算账，不要滥赌，值不值得赌，赌输了结果能不能承受。

会计是算账的，不仅仅是事情发生了、钱花了，才去算账；还需要学学“提前”算账，目标是什么，要用多少资源，实现目标的过程中有没有风险，需要付出什么代价，值不值得为了目标付出那么多；偶尔还可以学学“秋后算账”，目标没问题，资源也充分，为什么结果没实现，绩效有偏差。这样，就可以让自己的思维更缜密。一次的输赢也许并不重要，连续的犯错则不应出现。

很多时候，我们不需要“赌”；极端情况，我们也不能“滥”赌，至少，应该“算算账”。大家可以学习李寻欢用飞刀救人的理念，或者给用自己生命来验证“例不虚发”飞刀的上官金虹算算账；还可以在魏延“军事账”的基础上，借鉴诸葛亮“政治账”的算法，了解士气的重要性，知道临机决断、随机应变的必要性。

文章来源：澎湃新闻

作者简介：袁敏。上海国家会计学院教授，会计学博士。研究方向：内部控制、资信评级等，出版有《资信评级的功能检验与质量控制研究》、《企业内部控制规范与案例》等著作。